朱熹、字元晦、仲晦、别号晦庵,晦翁、云谷老人,仓州病叟,遁翁等。后人称朱子,祖籍务源。1130年出生于福建建阳,卒于1200年,葬于建阳县境、享年71岁。系博学多才的学者,南宋著名的理学家和教育家。
据《上饶县志》载:“吾信为闽之门户,文公(朱熹)游仕四方,必道出焉,故信之山水最为赏爱,至今深山穷谷,虽土人亦罕至,而往往有公(朱熹)遗墨然,莫可考矣。鹅湖以讲道特显,怀玉、三清又平生所愿游,每见于书礼间不一而足,南岩去郡始绝溪而南半里许,公盖常至焉”。(见《朱文公祠记》汪伟著)朱熹不仅频繁来往于广信府,而且在信州的鹅湖书院、带湖书院、象山书院、博山书院、南岩寺、章岩寺、怀玉山等处讲学游览。在南岩“朱子曾憩数月,聪其所居”。《广信府志》存有朱子的《玉山讲义》,在上饶市博物馆存有朱熹的六经图碑、紫阳遗墨等。他是南宋杰出抗金志士、爱国诗人辛弃疾的好友。朱称辛是“今日如此人物,岂可易得”的人才。辛对朱在学术上的成就称赞说:“历数唐尧千载下,如公仅有两三人”。朱逝世后,辛为朱写祭文赞道:“所不朽者,重万世名,孰谓公死,凛凛犹生。”抗金志士、爱国词人、哲学家陈亮称赞朱熹有“赤手丹心扑不灭”的抗金意志,并在学术上书信往来,互相问难,开展争论。与哲学家吕东莱,陆象山等人交往很深,朱、陆“鹅湖之会”为我国哲学史上一次影响深远的学术辩论会。朱在上饶的学生众多,较有名气的有陈文蔚、施师点、余大雅。朱曾为施师点写“哭一施”诗:陈文蔚在《陈克斋文集》中与朱熹通信有八篇文章。朱熹与信州的名人学士,子弟常常相会面谈,书信往来,交流学术思想,为南宋教育界,哲学界,文艺界活动的中心人物,本文谨将《朱熹与鹅湖书院》作一简介,以供文史界学者研究之参考。
一、朱熹的生平及其主要贡献
朱熹出生于南宋高宗建炎四年(1130),死于宁宗建元六年(1200)。父朱松、曾举进士、官司动勋部郎,吏部员外郎,以不附和议,触犯秦桧,出仕福建龙溪县尉。建炎四年,辞官退隐龙溪城外毓秀峰下郑氏草堂,遂生熹。熹天资聪慧,善于思考好问,刚会说话时,其父指天示熹道:“这就是天呢!”熹问道:“天上有何物?”父不觉惊异。后其父又授《孝经》,5岁能诵,熹并在书上题注“有不若是非人也”六字。空闲时同一群儿童出游,诸儿在沙上嬉嬲,独熹择僻处端坐,用手画沙沙,当群儿走过来看他画时,只见他画的是先天八挂图和后天八挂图。有笑他的,有敬他的,他毫不动容,仍继续画。他从小拜父亲的学友李伺为师,尽得师传。在14岁时,父亲去世,遵父遗训,先后拜胡宪、刘勉之、刘子 为师,三位老师视熹为子侄,尤其刘勉之,竟把女儿许配给熹。熹19岁登进士第,22岁授福建泉州同安县主尉,日与秀民讲论道经,治绩卓著。28岁冬,自同安罢官归里,唯以事亲、讲学为急务。到孝宗接位(1162)时,金势日盛,国事日非,孝宗乃诏求直言,熹上陈圣学,且力排和议。熹在《上封事》说:“帝皇之学,必先格物,致知,以极夫事物之变,使义理所存,纤悉毕照,则自然意识,心正,而后可以应天下之务。”又说:“修攘之计所以不时定者,讲和之说误之也。夫金人于我,有不共戴天之雠,则不可和也明矣。愿闭关绝约,任贤使能,立纪纲,厉风俗,俟数年之后,国富民强,徐起而图之。”又说:“四海之利病,系斯民之休戚;斯民之休戚,事宋令之贤否。监司者,守令之纲;朝廷者,监司之本。本源之地,在于朝廷而已”。他多次上奏,宋孝宗颇受感动,但宰相汤恩退却力主和议,使熹的主张无法实现。因此,四年之中,虽屡蒙诏用,辞不赴招者达六次之多,长期辞官隐居以讲学,编著为主。淳熙五年(1178)隐居20多年的朱熹已经49岁了,又出仕知南康军(今系江西星子县),迂天旱,他讲求荒政,救护百姓,民赖以生。暇辄与士子讲学,且访白鹿洞书院遗址,并奏复其旧,订立学规,使学子切实遵守,儒学大兴,一时称最。
淳熙六年(1179)夏日亢旱,皇又诏访求直言,熹自南康上书皇上,直言奸臣当道,欺上瞒下。要求“恤民”,减轻农民负担,严肃法纪。其上疏道:“臣闻天下之大务,莫大于恤民,而恤民之本,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纪纲,盖天下之纪纲不能自立,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,无偏党反侧之私,然后有所系而立。君心不能以自主,必亲贤臣,远小人,讲明义理之归,闭塞私邪之路,然后可得而正,今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,皆失其职,而陛下所与亲密谋议,不过二三近习之臣。上以蛊惑陛下之心者,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,而悦于功利之卑说,不乐壮士之谠言,而安于私孰之鄙态。下则召集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,文武汇分,各入其门,所喜则阴为引援,擢置清显。所恶则密行訾毁,公肆挤排,交通货赂,所盗者皆陛下之财命卿置归;所窃者皆陛下之柄。陛下所谓宰相师傅宾友谏诤之臣,或反其门墙,承望其风旨,其幸能自立者,亦不过龊龊自守,而未尚敢一言以斥之。其甚畏公论者,乃能略警逐其徒党之一二,既不能深有所伤,而终亦不敢上言,以捣其囊囊窟穴之所在。势成威力,中外靡然。向之使陛下之号令黜涉,不复出于朝廷,而出于一二人之门。名为陛下独断,而实此一二人者,阴执其柄。盖其所怀,非独怀陛下,纪纲而已。并与陛下所以立纪纲者怀之,使天下之忠臣义士,深忧永叹,不乐其生。而贪利无耻,敢于为恶之人,四面纷然,攘袂而起,以求逞其所欲。然则民安得而恤?财安得而理?军政何自而修?士宇何自而复?宗社之仇耻,又何自而雪耶?臣且恐莫士之祸,必至之忧,迫在朝夕,而陛下尚可不悟乎?臣应诏直陈,不知忌讳,幸乞睿鉴”。(见《上饶县志》)
当我们读到这篇面呈皇帝的上书时,觉得朱熹不仅有自己的政治主张,而且敢于“应诏直陈,不知忌讳”。尖锐泼辣,击中时弊,这种大无畏的精神难能可贵。可是,当时孝宗却听不进去,不禁大怒道:“这是讥我为亡国主呢!”幸亏枢密使赵雄在侧,上前奏解道:“士子多半好名,若直谏被斥,反增其誉,不若格外包容,因长录用,看他措置,是否合宜,那时优劣自见了”。孝宗才觉霁颜,乃诏令熹提举常平茶盐。未几,又调任浙东。这一年浙东发生饥荒,他接令后单车入阙,细防民隐,复奏灾害由来,请孝宗修德任人,且指陈时弊有七件事。孝宗改容静听,并褒他切直。熹乃陛辞至浙,甫下车,却移书他郡,募集米商,蠲免赋税,米商大集,浙民始无忧乏食。熹逐私访民隐,按行境内,轻车简从,所经各处,往往为属吏所不及知。郡县有司,多惮他丰采,不敢为非,才阅半年,政绩大著。乃进熹入直徽猷阁。当时各省旱蝗相仍,民多艰食,熹在浙上言:“乾道四年间,曾在乡请诸官府,得常平米六百石,赈贷乡民。夏受栗,冬加息,计未以偿,逐年歙散,岁歉蠲未息,大饥将岁息尽益,先后历十四年,除原数六百石还官外,积得三千一百石,立为社仓,不复收息,每石上收耗米三升,所以,一乡四十五里间,虽值荒害,不不歉良,以法可以推广。”孝宗闻言称善,接纳了朱熹的建议,因命熹草定规则,颁照各路,一律仿行,当时号称《社仓法》,这种自愿借贷的做法,无疑有利于百姓。
越年,熹按行至台州唐仲友为民所诒,熹察得实情,确系仲友贪妄,进上章弹劾,接连三疏,均不见答,原因是仲友同乡是左承相王淮庇护,把熹三书隐藏不奏,并调仲友为江西提刑。熹不徇私情,直接写信给王淮,说要入朝面陈皇上,王淮知瞒不了,才转奏上疏皇上,并把江西提刑转授朱熹。但朱熹又受到监察御史陈贾、吏部尚书郑丙等人排挤。尔后,熹看到自己的政治主张难以实现,乃辞去官职,退而从事经术和讲学。辞官之后,仍不忘国事,屡向孝宗直谏,无可忌讳。当右承相周必大推荐熹为江西提刑,熹奉诏入朝,途中,朋友劝道:“正心诚意,上所厌闻,君此去幸勿多言!”喜慨然道:“我生平所学,只此四字,奈何入白大廷、反好隐默呢?”熹在皇上面前,大讲“天理人欲,不能并容”并指名道姓指责内待甘昇不应任用。孝宗说:“昇曾侍奉上皇,颇有才识。”熹对道:“小人无才,怎能动人主欢心”。孝宗默然。特别是淳熙十五年(1188)朱已五十九岁,上奏有名的“戊申封事”万言书,长约一万五千字。“戊申封事”说:“今天下之大势,如有人重病,内自心腹、外连四肢,无一毛一鬓不受病者。且以天下之大本与今日之急务为陛下言之。大本者,陛下之心,急务则辅翼太子、选任大臣、振举纲纪、变化风俗、爱养民力、修明军政者之也……。”此疏上奏之时,孝宗已经就寝,特为起床秉烛,加以阅读,深感朱熹谋国之诚。但,当时正掀起反对朱熹浪潮,公然弹劾朱熹不学无术,徒窃程颐、张戴之余绪,假称道学,欺世盗名。1195年,宁宗即位,赵汝愚为相,举荐熹为侍讲。当时韩佗胄用事,朱熹忧其擅权害政,韩上疏斥言朱熹为伪学,朱党为逆党,甚至有诬熹窥伺神器,主张斩朱熹的头,这就是所谓“庆元党祸”。但熹不屈不挠,仍在竹林精舍,从事讲学。庆元六年(1120)三月,朱熹病逝于福建省建阳县考亭家中、享年71岁,同年十一月葬于建阳县唐县里大林谷,好友辛弃疾为其撰写祭文,参加葬礼有数千人。
朱熹一生是伟大的,贡献也是大的,多方面的。其政治主张是:
一、主张富国强兵,抵抗金兵的侵扰,反对屈辱求和。
朱熹的父亲是位抗金派,反对求和,遭至排斥打击。朱熹认为南宋王朝必须励精图治,抵抗金兵南下,收复北方失地。他说:“金人于我,有不共戴天之仇,则不可和也明矣!”又说:“今日可当为者,非战无以复仇,非守无以制胜。”他主张抗战,坚守阵地,反对求和。断绝和谈,任用贤能,振兴纪纲,改变风俗。如此数年之后,才能达到“国富民强”。由于汤恩退,洪适等主和派任相,排斥朱熹,因而无法实施自己政治主张,不愿在宋朝廷任职,多次辞官,多次直言上书。
二、主张“以口数占田”,发展农业生产,改善人民生活。
朱熹明确提出:“天下之务,莫大于恤民”。为了防止土地兼并,他主张清丈土地,按人数占田,他在《井田类说》中揭露了“官家之惠,优于三代;豪家之暴,酷于亡秦”的残酷现实。提出:宜以口数为立科眼,民得耕种,不得买卖,以赡贫弱,以防兼并,且为制度张本。这种主张在当时虽不能实现,但仍有其进步意义。在福建做地方官时,主张“行经界”,重新清丈土地,遭到官僚豪伸的强烈反对。在南康军任职时“兴利除害,值岁不雨,讲究荒政,多所全活”帮助农民度过荒年。每遇稻田地久旱,就劝导农民改种荞麦和大小麦,防止饥荒。淳熙六年(1179)他根据南康军地区农民的生产经验,发布了“劝农文”,推广一整套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,包括耕作、施肥、除草、水利、蚕桑副业等方面。甚至提出“劝业”,即奖励农业生产的政策。认为只有“用力勤”,才能克服水旱灾害和农民流亡。当然,实施这些措施,其目的是巩固封建统治,防止农民起义,然在客观上对农民是有利的。
三、主张推行“社仓”制度,对农民办理经济,防止受豪强地主高利贷的敲诈剥削。
朱熹在《建宁府崇安县王夫社仓记》中讲了建立《社仓》制度的好处。山地贫苦的农民,终年没有余粮。在青黄不接之时,要出加倍的利息,向豪强地主借贷粮食,但是官府仓库里的粮食甚至“红腐而不可食“。因此他主张凡是要求借贷粮食的农民,都由政府借给,农民出十分之二的轻息。不愿借贷的决不勉强。如于饥荒,要减轻利息,甚至全免。朱熹在《婺州金华县社仓记》中说:这种社仓制度与王安石的青亩法相比,有更加合理的地方:一是贷谷而不是贷钱;二是借贷出于农民自愿,而不是强迫;三是乡村办理而不是由官府办理。
朱还主张政治改革,在《宋史、朱熹传》里写道:“凡丁钱、和买、役法、榷酤之政,有不便于民者,悉厘而革之,于救荒之余,随事处划,必为经久之计”。
以上这些政治主张和具体措施,在当时都有一定的道理。虽然从维护封建统治的根本利益出发,但客观上对农民有利,在当时地方官中有这种“恤民”精神,是值得称道的。
朱熹在政治上是不得志的,因而把主要精力用于钻研学问,广注典籍,对经学、史学、文学、乐律,以至自然科学,均有不同程度的贡献。在哲学上发展了二程(程颢、程颐)关于理学关系的学说,集理学之大成。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客观唯心主义的理学体系,世称“朱理学派”,在儒学上的成就是震烁千古的。
朱熹的理学,从学术渊源上看,继承了二程和佛教、道教的思想。他说:天地之间有理有气。“理”是生物之本,“气”是生物之具。天地万物的生存要有理,也要有气。“理”是产生万物的本源,“气”是构成万物的材料。“理”究竟是什么呢?他说:理是“超然于万物之上,广大无边”。认为“理”就是“仁、义、礼、智”。因此,他的“理”是指绝对精神,就是道。“气”是什么呢?他解释说:“气则为金、木、水、火”,是构成万物的材料。理和气的关系,也就是指精神与物质的关系。
在认识论方面,他论述了知和行的关系,提出:“知先于行,行重于知,知行为一。”“知之愈明,则行之愈笃;行之愈笃,则知之益明”。他的知行观并不是教人通过社会实践去认识客观事物,而是教人去追求“天理”,属唯心主义的先验论。
朱熹善于学习,吸收当时科学成果,提出了对自然界变化的某些见解。如关于阴阳二气的宇宙演化说:如从高山上残留的螺蛙壳论证地质变迁(原为海洋说)等。他认为宇宙是客观存在着的,是阴阳二气演化而成的。宇宙形成的过程是由气体而凝聚,由流质体慢慢地冷却“便结成个地在中央,气之清者便为天,为日月,为星晨,只在外常周环运转,他便在中央不动不是在下”。并认为:地球是园形的,地球在宇宙之中。“月之黑晕……其光者,乃日加之光耳,他本无光也”。他判断月光是日光的反射。这些见解,有其正确的部分,也是他对天文学说的贡献。
朱熹从事教育五十余年,对我国的大学、小学教育作出了贡献。他主办的白鹿洞书院,为宋代四大书院之一,学规完善,规模颇大,可称为我国的旧有大学的典型。他对“五经”一字一句研究其精奥,又把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两篇文字从《礼记》中抽出,定为单行车,与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并列,称为“四书”,为儒学初学者必读的书。他不辞辛劳,广搜资料,作出《四书集注》。为南宋元、明、清四代科举制度下的各种考试奉为金科玉律。朱熹对儒家经典著作的解释,被奉为全国通行的标准答案。朝廷以此取士,学子以此做学问的准则。他在教育中主张分大学小学二级。小学要注重日常洒扫、应对、进退之节,以及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之业。大学则注重格物,致知,以致治国,平天下之道。对我国教育事业颇有贡献。
朱熹博览的精密分析的学风和方法对后世学者很有影响。他认为:为学之道,先于穷理;穷理之要,必在于读书;读书之法,贵于循序而致精;而致精之本,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”(详见《朱文公集》卷十四《甲寅行官便殿奏折》)。他论述“读书有三到,谓心到、眼到、口到。心不在此,则眼不看仔细。心眼既不专一,却只漫浪诵读,决不能记,记不能久也。三到之中,心到最急,心既到矣,眼口岂不到乎?”这是他求学的成功经验。特别是“心到”尤为重要,如果“心不在焉”,结果必然学之甚少,知之甚浅,记之不能久。“读书三到”,我们今天仍可借鉴。
朱子的著作众多。主要著作有《四书章句集注》、《周易本义》、《诗集传》、《楚辞集注》、《论孟集义》、《通鉴纲目》以及后人编著的《朱文公文集》和《朱子语类》等多种。
朱熹在文学上颇有造诣,诗作很多,富于哲理。他的书法也独树一格,被称为“书法笔力通神,寓浑厚仲和之气,于苏黄、蔡、米外,另树一帜。”上饶市博物馆所保存的朱熹字贴和紫阳遗墨,可供观赏。
二、朱陆鹅湖之会
中国封建经济的发展,到宋代进入一个新阶段,经学和哲学也发展到一个新阶段。宋代以后,占统治地位的儒学基本上是理学。理学集大成者为朱熹。与理学者对立的学派为“心学”,系陆九渊两兄弟创立。朱熹的好友吕祖谦为浙东学派之一。
淳熙二年(1176),由吕祖谦发起朱陆鹅湖之会。吕字伯恭,号东莱先生,时年39岁,孝宗时举进士,历大学博士兼史职,进为秘书郎兼国史编修官,为哲学家,是朱熹的知友,与朱在建阳合编《近思录》著作,了解到朱陆两学派意见分歧。陆九龄,字子静(1139—1193)江西抚州人,孝宗时举进士,曾任主薄,国子正等职,独创“心学”,是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家,时年37岁。他哥哥陆九渊,号子寿,两兄弟同创“心学”。当朱熹从建阳送吕东莱归,相约二陆在鹅湖相会。陆氏兄弟接信后说:“伯恭约元晦为此集,正为学术异同。某兄弟先自不同,何以望鹅湖之同。”於是两兄弟开始预先辩论,至深夜为止。第二天一早,九渊说:“夜来思之,子静之说极是。”并写了一首诗:
孩提知爱长知钦,古圣相传只此心。
大抵有基方筑室,未闻无址忽成岭。
留情传注翻榛塞,著意精微转陆沉。
珍重友朋勤琢切,须知至乐在于今。
他以小孩尚知爱父母,长大晓得钦师尊长和父母,比喻说明爱钦之“心”生而有之,主张发展天性。九龄认为哥哥的诗写得好,只是对第二句“微有未安”,於是一边赶路,一边思考,在途中,和诗一首:
墟墓兴衰宗庙钦,斯人千古不磨心。
涓流积微沧溟水,卷石崇成泰岳岭。
易简功夫终久大,支离事业竟浮沉。
欲知自下升高处,真伪先须辩自今。
九渊以诗宣传自己的心学是正确的主张。
到了鹅湖寺后,吕问九龄,别后有何新的创获,九龄便把他的诗宣读了,才读四句,朱熹便对吕说:“子寿早已上了子静的船了也”。等到读完了该诗以后,朱便开始先与九龄辩论,继而九渊加入,读出他和九龄的诗,读到五六句时,朱熹“失色”,读完七八两句之后,朱熹不怿(很不高兴),于是,只得临时休会。辩论的内容,据九渊年谱载:“鹅湖之会,论及教人,元晦之意,欲命人泛观博览,而后归之约;二陆之意欲先发明人之本心,而后使之博览。朱认为陆之教人为简,陆认为朱之教人好支离。此颇不合,先生更欲与元晦辩,以为尧舜之前何书可读,复斋(九龄)止之”。先后辩论十日,到会者有三、四十人,二陆盛气凌人,各持已见,辩论中不能平心静气。鹅湖之会争论的主题,是所谓“教人”之法,陆九渊历来主张用“易知易从”的简易方法,发明本心,以立“根本”。甚至认为“学苟知本,六经皆我注脚。”因此,他在会上主张:“先发明从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。”朱熹则主张读书格物,“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。”朱熹讥讽陆学过于简易,陆九渊指责朱学烦琐支离。朱陆的分歧,基本在于“天理”与“人心”,即宇宙万物的发展取决于外在的抽象的“天理”,还是内在的“人心”(思想)了。这在哲学上当然有明显的不同。但在社会政治思想上,朱陆又并无根本的岐异,因为他们所说的“天理”或“本心”,实际的内容都是封建伦常,即现存的社会秩序。他们所争论的教人之法虽有不同,但目的也都在于要人们“去人欲”,或“剥落物欲”以达到自觉地服从封建伦常的统治。清初,黄宗羲编著《宋元学案》论朱陆时,说朱陆“同值纲常,同扶名教,同宗孔孟,即使意见终于不合,亦不过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。”“三同”之评,能及实质,中肯恰当。
朱陆鹅湖之会,虽然没有统一分歧,可是相互受益巨大,在学术界影响深远,陆九龄接受了朱熹的治学方法,吕给朱的信中说:“子寿前日经过,留此二十余日,幡然以鹅湖所见为非,甚欲着实看书演讲。”陆更重视读书了。朱熹“鹅湖之会”后三年,他认真回顾鹅湖之辩,于是追和陆九龄之诗而赋诗一首:
德义风流夙欣钦,别离三载更关心。
偶扶藜杖过寒谷,又枉篮舆度远岭。
旧学商量加邃密,新知涵养转深沉。
欲愁说到无言处,不信人间有古今。
朱肯定“鹅湖之辩”的作用,使旧学商量更加深邃周密,新知涵养转深沉,即新旧知识更加周详深入。朱还对学生说:“示瑜竟辩之论,三复帐然,愚深欲劝同志者,兼取两家之长,不轻相诋毁。就有未合,且置勿论,而力勉于吾之所急。”又说:“南渡以来,八字著脚,理会实工夫者,惟某(我)与子静二人而已,恭实敬其为人,老兄未可以轻议之也。”朱陆常书信往来,通信讨论,并邀陆九龄到白鹿洞书院讲学。
吕东莱受朱的影响更大,在辩论中左袒朱熹,他称赞说:“元晦英迈刚明,而工夫就实入细,殊未易量。子静也坚实有力,但欠开阔。”又说:“赏为子静详言之,讲贯诵译,乃百代为学通法,学者录此支离泛滥,自是人病,非是法病,见此而欲尽度之,正是因噎废食。”
朱陆“鹅湖之会”,不仅对朱陆相互促进,而且对两派弟子影响巨大,朱熹的弟子陈文蔚,字才卿,号克斋,上饶县人,从学朱熹,著书直言,甚得朱旨趣。并曾跟随朱参加鹅湖之辩,影响很大,有《陈克斋先生文集》留世。有《拜朱先生书》,《通晦庵先生书》、《通朱先生书》、《朱先生叙述》等八篇书信。
朱陆鹅湖之会,在教育界,哲学界影响深远,鹅湖书院也为此名声大盛,成为宋、元、明、清历代的教育士子之所,学者名人景仰之地。辛弃疾,陈亮、蒋仕铨等人曾游,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篇章。
三、鹅湖书院的演变
据《广信府志》载:鹅湖的来历:“因山上有湖,多生荷,原名荷湖。东晋时,有山民龚氏,养鹅於此,红鹅育子数百,羽翼丰满后,腾空飞去,遂更名鹅湖。”尔后该山称之为鹅湖山,寺以山名,书院以寺而名,古诗云:“红鹅飞去碧玉空,积翠高岩在眼中。”可作为鹅湖山来历的生动说明。
唐代大历中(766—799)大义禅师驻锡山中,束力建鹅湖峰顶寺于山顶,后移临官道,建寺于鹅湖山,因名鹅湖寺,古人赋诗赞其秀丽风光:
长松夹道摇苍烟,十里绝如灵隐前。
不见翠鹅青嶂里,空余碧水白云边。
气埃斗脱三千界,潇洒疑通十九泉。
五月人间正炎热,清凉一觉北窗眠。
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将鹅湖山与湖南的岳麓山并称为天下名山。
鹅湖书院在南宋建于鹅湖寺旁,有七百多年历史。近年当我们来到鹅湖书院,进入书院头门,一座巍峨挺拔的青石牌坊迎面而立,“斯文宗主”“继往开来”八个刚劲潇洒大字,赫然入目。石坊后面是泮池,池上架有精巧玲珑的小石拱桥,池畔环绕青石扶拦,两座鱼脊飞檐的碑亭耸立左右,两道清泉从石雕龙口潺潺喷入池内。漫步石桥,俯视池水,青山晃晃,亭影幢幢,颇有情趣。书院背山面畈,长46米,深117米,占地面积5400平方米,规模宏大。泮池后有仪门,(讲堂和四贤词已毁),修理一新的御书楼,玲珑精致,(楼左右平房,左祀文昌阁,右祀关帝庙,均已毁)。楼后是洗笔池,东西两边各有二直士子读书号房,现仅存西边48间,这些建筑物都保持着古代风貌。还有记载历代书院修建经过,名人高士手书的诗词赋的石碑十三块,则列于碑亭内和墙壁上,它是研究鹅湖书院历史的珍贵资料,据明景泰五年石碑记载:“鹅湖之名与白鹿洞书院并称,名扬天下。”
书院创建以来,迭经兴颓修扩,不断变迁。公元1175年,朱陆“鹅湖之会”后,后儒席其风流,景仰道止,建为“四贤祠”以祀之。信州刺史杨公汝励在寺中,将“四贤祠”第一次称为“鹅湖书院”。淳熙十年(1252)将“四贤祠”赐名“文宗书院”,后更名为“鹅湖书院”。元皇庆二年(1313)铅山州守窦汝舟创建会元堂,元末兵毁。明景泰四年(1435)广信府知府姚堂,都御史韩雍重建“四贤祠”,祠后为寝室,两旁翼以廊,厅堂中塑有朱熹,吕东莱和二陆兄弟的像,前建楼,又凿泮池,竖匾额“鹅湖书院”;明宏治间,迁移于山之绝顶。正道六年(1511)提学副使李梦阳病其险僻,命县令泰永,就故址重建正堂五楹,外门三楹,前立坊,仍匾“文宗书院”,文宗即文化正宗之意。万历十八年(1590)编制刘目宁嘱知县曹应诏,重加修缮一新。天启年间,因东林书院士子反对当权阉堂,诏毁天下书院,鹅湖书院亦遭毁,后经铅山县儒士愤然力争,县令迫于群议,才保存了“四贤堂”。明末,编修杨廷麟,进士胡梦大又创建一新。到了清代,极力推崇朱熹,自顺治到康熙间,四次修建书院,现书院的古建筑物,其本为康熙五十六年(1717)所恢复扩建的。
鹅湖书院为历代的教育之所。辛亥革命前广信府办鹅湖职业学校;民国二年办鹅湖师范学校;1940年5月,国民党第三战区干部训练团从上饶水南街信江书院,迁驻于鹅湖书院。解放前夕办过信江农校。特别是解放初期,在鹅湖书院办了军政大学。1958年之后,又办鹅湖中学,鹅湖小学。
解放后,鹅湖书院多次修理,1983年,江西省人民政府拨专款修理御书楼。楼上有清康熙五十六年,熙皇帝亲笔题写“穷理居敬”横额和“章岩月朗中镜天,石井波分太极泉”的楹联。康熙皇帝亲书“穷理居敬”,就是推崇朱熹的治学态度和方法,鼓励儒生要以这种治学态度和方法学习理学;上联赞扬朱子在章岩讲学的事迹。章岩为铅山县北的主要名胜地,朱熹曾在章岩寺讲学,手题“宣梵天”匾额。下联的“石井”位于鹅湖山南坡,距鹅湖书院约二公里,为铅山县当时十景之一。井上覆有石灰岩小山,状若猛兽,张颐断颚;下有岩窦,涌泉水汇集成井。面积约二十平方米,水深约二米,色澄碧如镜,可鉴须眉,井上石纹隐起,如莲花倒生,泉水甘甜,不耗不溢,昼夜不竭,朱熹曾游泉赋诗:
一窦阴风万斛泉,新秋会此美清连,
人言湛碧深无底,只恐潜道小有天。
井山石壁镌刻“龙井”二字,笔锋遒劲洒脱。“章岩月朗中镜天,石井波分太极泉”,对仗工整,构联巧妙,内容丰富,既概括了“章岩”,“石井”的景观特色,又赞扬了朱熹讲学史迹,学术理论之功绩。
鹅湖书院现已修葺一新,前来观览和考察的中外游客和学者与日俱增,书院修理的古建筑物和保存的文物,古迹,保持着古老的风貌。成为当代学者研究古代文化、教育、哲学的重要资料,是中外游人旅游的胜地。
( 李德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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